我的故乡小城算几线?
从读书到就业,和大城市的土着们比,作为移民户,我们有一个更为怀念的家乡,因为父辈的期盼,因为专业的受限,还因为爱情牵扯、习惯作祟、小虚荣、大梦想。过年、父母生日,总要回家乡。毕业的头几年,对回家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勤快,不但是回家可以吃到妈妈做的饭,那还有我逃课的小操场,满耳朵的家乡话。
发小毕业的7月,日日以泪洗面,只因为男友签了石家庄的一家公司,再也不能按照她计划的回到家乡去。被逼之下,她也只能发狠去找工作。
在那个小到不足石家庄一个区大的城市里,走十步遇到的是邻居,走二十步遇到的是同学,期间还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疑似幼儿园同届,想不起名字而不敢打招呼。
小区马路对面,住着姨妈一家,刚出锅的饺子端到我们家也还热的,舅舅饭后散散步就能坐在我家沙发上。姐姐和姐夫带着外甥在婆婆和娘家之间穿梭,很少开火,步行一支烟的时间,就可以在三家之间来个大回环。
街头的行人都是一帧帧减速的放映片,骑车的也看着懒懒散散,商场里的西装只卖给两种人,要结婚的和卖保险的,除了必须穿制服的极少数单位,没人关心套装和LV。上班的衣服既可以穿着参加婚宴,也能在领导视察时撑一下门面,就算下班进厨房也不过是挽挽袖子。
高中同学在当地的医院,下班之后直奔娘家蹭吃蹭喝,提前从“单位”消失半小时也没人说什么,这并不是因为她有一个什么样的爹,人和人之间的留的情分也不单是提防自己头顶某天下雨,而是说不定这就是谁姑姑的弟媳的小舅子的女朋友。
车违章了、孩子要换个好班级、买的衣服过了包退期想要退换,这些生活里杂七杂八的事情,大多不需要按照规则去办。盘根错节的亲友关系里,总能找到解决上述问题的关键人物,因为下次被麻烦的可能就是你。
回乡和同学吃饭聊天,刚过中午一点,她就不停的看表,下午倒班空出来的时间已经三缺一在候着,我很难想象,那个看琼瑶剧痴痴呆呆,发誓要和某男主角结婚的女孩已经如此深入生活。
姑妈的日子也彻底被麻将牌占据,电话铃响三下就意味着人已经到齐,只等你。一天两场麻将下来,60多岁的人也会胳膊酸疼,我给她揉捏着劝她,退休的日子你也做点的别的。姑妈反问我,每天那么多时间,哪那么多别的可以消磨完?
小城已经有了开封菜,前年的时候还开了一家电影院,最早的电影院在我初中看过一场《秋收起义》后夷为平地,这些年我都没听谁提起过惋惜它的不存在,就像新开的这家,从没有人和我推荐。
那儿的房子因为处于环渤海开发区,也在向着经济特区的样子拔高自己的价码,就算这样,也不影响我所有留在那儿的同学朋友,都住在140平以上的大房。值得注意的是,没有一个人有贷款,他们也从来不用关心央行浮动的利率跟他们早晨的油条有毛关系。
堂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,而像她这样敢于生两个孩子的家长,在小城很多。奶奶姥姥轮番带孩子,连传说中的二胎证都有办法搞定,当工资水平和省会城市相差无几时,闲着也是闲着。
每天下午4点,姐夫从单位跑出去,把外甥从幼儿园接回奶奶家,转回头去单位撺掇晚上的饭局。不大的城市有一个好处,同学同村遍地,最多三个电话就能攒一个不需要理由的局。切不可以为那里的夜晚一定是灯红酒绿,事实上过了晚8点,你在路上看到的稀疏的人里,就像重污染天空的星星,谁家的男人女人沉迷于此,邻居和亲朋,只用眼神就会把他肢解,颜面的重要性和一种虚无存在的道德还能约束一些看不到的东西。
表姐夫当了一辈子的警察,退休时的职务是教导员,相当于副科级,他把大女儿送到了英国,小女儿也在新东方谋划着姐妹的异国团聚。即使如此繁盛的培育结果,表姐夫的格言依旧是,小地方挺好,见的世面那么多,什么玩意是你的?
这话听说于我毕业的第一年,却至今都记得。小城的安逸一度让发小抱怨爱情,如今一想到她的孩子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也日渐平静。想到这些,在石家庄生活的我偶尔也有点困惑:生活是为了体验还是为了安稳;选择是我做的,还是被迫?这对大城市里的小城移民,永远是个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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